洞庭湖的水還是那樣的温柔,微風在水面雕出一片片鱗紋,輕輕地拍打着上面盪漾的小舟,如詩如畫。
浪翻雲卓立在小怒蛟臨湖的一方巨大岩石上,望着這動人的景色,仍是不由自主地長嘆一口氣。
十幾年的朝夕相對,他已經對洞庭湖產生了深刻的感情,説是他的良師諍友也毫不過分,浪花翻滾,魚躍鳥飛這些美好的事物無不深隱自然至理,他的劍道之成同樣得益於此。
可他的心中卻總有一種淡淡的落寞揮之不去,難道人真的天生就是註定孤獨的?
生命是什麼?活着是什麼?死亡又是什麼?人總歸要死,那延續生命又有什麼意義?為什麼人們還如此樂此不彼?
他苦笑了,望着湖水的眼神由温柔漸漸轉為堅毅——答案總會有的,這也許就是天人之限的奧秘了。
明天他就要暫時離開了,生命是需要去經歷的,雖然塵世間的一切都使他厭倦,還好有那麼多的奇山秀水等着他,自然才是人最好的老師和最親密的朋友。
************美麗的午後,太陽時而躲在潔白的雲朵後,時而出來撒過一片金輝,秋風也輕輕柔柔地拂過黃山腳下的每一片樹葉。
關山廟是一個不大的縣城,因為坐落在天下聞名的黃山之陰往來之人倒也不少。浪翻雲走在一條山溪的旁邊,欣賞着這座古老縣城的粉牆黑瓦,青翠縈繞,心中一片祥和。
縣城入口處,兩棵參天古楓龐然聳立,紅葉似火,令人沉迷。浪翻雲心中卻升起一股説不出的悲慼淒涼。紅葉那種哀傷的美麗是不該屬於人間的,宛如一曲悽然的頌歌,挑動着他深藏在心底的情懷。
他忍不住嘆了口氣,望向巨楓的眼神也變得悽迷起來,就在這時,他的心中升起一種難以名狀的曼妙感覺。
一個温柔嫺雅的女聲在身後響起:“浪翻雲你為何望楓興嘆?”
他沒有回頭也知道是誰,淡淡道:“身無綵鳳雙飛翼,心有靈犀一點通!是否言靜庵齋主法駕親臨?”
那是他一生之中最動人的回憶之一,他知道以後休想須臾或忘,他也根本不願意忘記,言靜庵改變了他的一生。
接受了殺紅玄拂的任務之後,浪翻雲離開了黃山,奔赴京師,心中一掃從前的沉鬱,充滿了期待和希望,為了天下蒼生,更為了言靜庵。
************秦淮河的冬天遠沒有北方的嚴寒,天反而更高,更清,更藍。河上往來船艇絡繹不絕,商人小販的喧吵,歌女芳客的調笑同樣把六朝古都渲染得一片金粉。
一輪明月從天邊緩緩升起,把橋上浪翻雲的偉岸身軀投影到正反映着畫舫燈火的秦淮河上,倍顯孤獨。
一朵梅花從岸邊的梅樹上飄下,他的視線直追過去,看着花瓣冉冉浮雲般落在燈光盪漾的水波上,再無奈地隨波逐流,其中竟似含着一種苦中作樂的深意,心有所感之下,雙目掠出使人驚心動魄的智慧之光。
就在這時,他感到有一雙眼睛在對面大花肪中深深地注視着他,一種異樣的動人感受在心底升起,雖不同於言靜庵給他的,卻又毫不遜色。恰如一顆石子投入水潭,在他本古井不波的道心中激起層層漣漪。浪翻雲沒有因此感到不適,那種感覺實在太醉人,吸引着他深入探索,一時間他只想永遠沉醉其中。
他抬起頭,透過一扇下着竹簾的小軒窗,他看到了目光的來源。
他不好意思地笑笑,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,襯着一張雖醜陋卻極有男性魅力的臉,竟使人感到説不出的親切。
這時,他感到看他的目光更熱烈了,這純粹是精神上的感應,不需要半點理由,也沒有半點實在,卻又那麼動人地真切。
目光斂去,浪翻雲竟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,不禁心想這是怎麼了,搖頭苦笑了一聲,轉身欲去。
才走幾步,河上一個漢子的聲音傳來:“這位大爺請留步。”
浪翻雲猶豫了半晌,才轉過身來。
一艘快艇停在橋邊,走上一個衣着體面的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,躬身道:
“公子留步,我家小姐着小人詢問公子可否願意到船上與她一見?”
浪翻雲欣然點頭:“我求之不得才對,請。”隨那僕人步下艇去。
穿過了舳續相接,船舶如織的水面,抵達停在河心一艘最華麗的花舫,一直走到信道端那扇垂着道長竹的門前。
門深垂,裏面靜悄至極,闐無人聲。
管家讓到一旁,垂首道:“公子進去吧!小姐要單獨見你。”
浪翻雲心中湧起一陣衝動,毫不客氣掀而入。
那是一個寬敞的艙廳,陳設典雅巧致,充滿書卷的氣味。
靠窗的艙旁倚着一位絕色的美女,俏臉含春,嬌豔無倫,明媚的眸子緊盯着他,淡淡道:“賤妾請公子到這裏來,是動了好奇心,想問公子三個問題。”忽又嫣然一笑,道:“本來只有兩個問題的,後來多了一個,公子不會怪惜惜貪心吧?”
浪翻雲從未想過一個女人的豔色可以具有像紀惜惜那種震撼力的,呆了好一會才重重籲出一口氣道:“你那多了出的問題,定是因我對登船感到猶豫一事而起的,對嗎?”頓了頓又道:“到現在我才知什麼是傾國傾城之美,多謝小姐賜教。”
紀借惜美目異彩連閃,大訝道:“敢問公子的高姓大名,惜惜忍不住想知道呢?”
浪翻雲嘆道:“小姐令在下有逍遙雲端的飄然感覺,本人乃是洞庭湖的浪翻雲。”
紀惜惜秀目爆起奇光,定睛看了他一會後,似失去了一切氣力的緩緩閉上眼睛,半呻吟着道:“洞庭湖,浪翻雲,原來是你,難怪……”語音轉細。
浪翻雲舉步走去,來到她身前五尺許處站着,情不自禁地細察倚牆閉目的美女,一寸地方也不肯疏忽錯過。
自懂事以來,他從未嘗過強烈如此的驚豔感覺。
他還是第一次碰上無論內在氣質與外在姿容均如此動人的美女。分外有種纖纖弱質的惹人憐愛。
尤使他傾醉的是她那毫不修飾的丰姿,真摯感人。
紀惜惜張開俏目,“噗哧”一笑道:“你看敵人時會否像現在看人家般專心呢?”
浪翻雲失笑道:“當然是同樣專心哩!因為那是生與死的問題。”
紀惜惜蹙起黛眉,輕輕地道:“你是否每次看美麗的女人都用這種方式去看的?”浪翻雲毫不感窘迫,瀟灑一笑道:“小姐太低估自己了,除了你外。誰能令在下失態?”
紀惜惜俏臉微紅。垂下螓首道:“你的人就像你的劍,教惜惜無從招架。”
她這兩句話擺明對浪翻雲大有情意。
在浪翻雲作出反應前,她美目迎上他的眼睛欣然道:“若浪翻雲能猜到惜惜心中那剩下的兩個問題,惜惜便嫁了給你。”
浪翻雲愕然道:“那小姐豈非明着要嫁給我,否則怎會用這麼容易的事來難我?”
紀惜惜欣然道:“若別人像你般自信託大,定會惹惜惜反感。可是浪翻雲你卻有一股令人心儀、不滯於物的脱氣度。快説吧!”接着甜甜一笑,輕柔地道:
“就算錯了,惜惜亦或會暗裏包涵,將就點嫁了給你。唉!我怎可放過這拋棄一切遠走高飛的機會?”
浪翻雲大馬金刀在椅子坐下,微微一笑道:“小姐的兩個問題不外‘這人是誰?’和‘他在想什麼呢?’對嗎?”
紀惜惜先蹙起黛眉,接着“噗哧”一聲笑了出來,輕玉步,坐到他腿上,半喜半嗔道:“你在取巧!”她的責怪並非沒有理由。
她要浪翻雲猜的是她心中所想事情的細節,例如她為何會對他生出興趣,邀他上船諸如此類。
可是浪翻雲這兩個猜測廣泛至可包容一切。自使紀惜惜不大心服,可偏又情不自禁,坐入他懷裏撒嬌。擺明一見鍾情,芳心明許。
浪翻雲伸手摟着她柔軟纖細的腰肢,嗅着她的變香,享受着股腿交接那令人魂銷的醉人感覺,淡然道:“我浪翻雲從未做過取巧使詐的事,今次卻要破例一次,都是拜小姐所賜哩!”紀惜惜湊上香唇在他臉上吻了一口。嬌嗲無限地不依道:“那惜惜豈非罪大惡極,累你破了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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